<p>創作團體開啟自己技藝生涯的契機，可能來自學習之路的靈感，也可能是與異業夥伴的美好相遇。本期將以 3 組跨域職人的專訪，帶大家一探他們的科技藝術創作，牽引群眾相互連結、對話與共創的心路歷程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植物 X 虛擬實境：以多重生命視角詮釋完整藝術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憑著對科技與自然的理解，植物學背景出身的黃文浩不僅有深厚的生物和化學底蘊，對科技藝術的悸動也早早萌芽。「從年少起就對藝術人文感到濃厚的興趣，在思考或關注問題時，很自然會將這兩個領域融合在一起。」然而，黃文浩真正意識到自己正在從事這種跨域工作，是從脫離當代藝術空間「伊通公園」才開始的⋯⋯</p>
<p>&nbsp;</p>
<p>在被稱為「網路元年」的 1995，他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成立了「在地實驗」這個藝術實驗團體與替代空間。借網路之力，他們從國際間獲得的許多新資訊刺激了思考：「當時我們第一次認為，我們有機會在藝術史的演進上與世界同步，從此就一頭栽進這個領域了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時至今日，他仍不斷拓展守備範圍，許多新媒體單位也在他和團隊的扶植下茁壯。其中包含結合咖啡廳等文創空間，裝置創作、數位展覽與文教活動的「噪咖事務所」，也有主打視、聽、嗅、觸覺等 4D 體驗的沉浸式兒童劇場「移動故事屋」。另一項特別的成就，是 2014 年與李柏庭、莊定一合作成立的「固態記憶」，該公司以 3D 掃描、高速動態瞬間掃描、 LiDAR（光學雷達）等技術，提供物件在輪廓、配色和拓樸美術等方面處理的服務，不僅是全臺第一家在攝影測量（photogrammetry）方面擁有超高解析度的 3D 掃描公司，也為當代影視產業提供更高品質的影像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在科技藝術產業裡深耕的同時，黃文浩致力探討數位藝術思潮、前瞻理論和概念，進而催生出《數位藝述》年刊與線上媒體「數位荒原」。為了持續探索科技社會中的創造思維、多方推展數位藝術活動，他在 2018 年起創立「台灣數位藝術中心」與「VA Hub」這兩個虛擬實境跨界整合基地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trong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資訊 X 互動裝置：化程式語言於哲思之中</span></strong></h2>
<p>魏德樂博士讀的是資訊工程，專精於互動科技藝術、虛擬實境以及藝術化成像技術的他，已從事教學與研究工作逾二十年。「回首來時路，跨域混血的斜槓特質，在網路不發達的年代，竟已完成前臺灣省立美術館『臺灣前輩畫家聯展多媒體導覽系統』與 1994 年吳念真電影《多桑》 多媒體光碟片程式設計。」他回憶道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魏德樂於 2009 年擔任臺北藝術大學新媒體藝術系籌備主任，在全體教師努力下，該系也於隔年成立大學部，企圖培養跨域創作人才。不僅如此，他也在校內教務長的支持下，於通識中心成立數位創新跨藝微學程：「我想讓音樂、戲劇、舞蹈、美術等學生從各自的專業出發，思考未來如何運用數位科技發展創意，進而培養『創新』創業的跨域能力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近年，魏德樂為「彩繪台灣原住民互動藝術共創計畫」，帶領學生前往臺東大武國小舉辦跨藝創作體驗營，盼能將非傳統媒介創作的種籽散布到偏鄉。魏德樂描述著當時情景：「小學生自行彩繪人物圖像及熱氣球，即時掃描至投影幕上後，參觀者躍升為創作者，與其他參觀繪圖者共同創作獨一無二的數位彩繪作品。同時，參觀者又能與螢幕上（由自己或他人彩繪）的人物互動，感受互動藝術的即時性與創意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除了科技技術上的指導和策管，魏德樂無疑也是匠心獨具的藝術家。2004 年，他與袁廣鳴，攜手吳宗翰、孫弘，取材中國古典小說《鏡花緣》百花仙子被貶入凡間的故事，透過虛擬實境打造出「鏡中花，水中月」。此成像不僅意境非凡，在首度展出二十年後依然保存完好。「作品至今還可以完好執行，這在科技藝術作品中實屬罕見。」而他後續也將仿古木桌巧妙結合電腦與感應器，做出能以手勢進行翻頁的《論語》讀本，賦予古書全新的觀看樣貌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2009 年夏天，魏德樂又以「資訊形成的肌膚表層光膜」概念，讓身體和感知成為橫跨虛實的全訊息場域，企圖打造「集體潛意識的有機活體」，讓人印象深刻。而後亦在「創造對話語言者聯展」中發表《程式編碼》一作，以及在「後喚術聯展」中把傳統皮影戲和人體操控重新解構、盼能帶來反傳統原則與價值衝擊的《影皮隨我身》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trong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建築 X 舞蹈：從空間概念到共作實驗</span></strong></h2>
<p>建築和舞蹈，兩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領域，當貫徹融合精神後，又會是什麼模樣？安娜琪舞蹈劇場藝術總監謝杰樺經過嘗試，用他多年累積的作品告訴大家：這行得通。橫跨建築、舞蹈雙重背景，謝杰樺為作品注入相當獨特的創作思維。聊起他為何展開這趟跨域旅程，他解釋：「精準地說，我們的創作是屬於科技表演藝術。當初因緣際會，為了保持著對科技的懷疑和好奇，一腳踏入這個領域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擅長結合空間概念與科技元素的謝杰樺，把這兩項關鍵元素融入舞蹈和身體創作。他與我們分享把概念兩相加總的念頭。「科技是以位元為基礎的運算內容，要怎麼跟人類多樣、複雜而深層的情感表達放在一起成為藝術作品？」謝杰樺對自己做出這樣的提問。「恰逢 2010 年硬體技術大幅提升，也遇到很棒的合作夥伴叁式，才自我確認在科技領域中可以和人產生關係、使我能跟科技跳雙人舞的關鍵，那就是互動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2010 年，他成立安娜琪舞蹈劇場並擔任總監。往後的日子裡，他以《第七感官》、《Second Body》、《永恆的直線》及《肉身賽博格》等科技舞作受到國際關注，受邀到奧地利林茲電子藝術節和荷蘭 TodaysArt 藝術節等具指標性的舞臺演出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謝杰樺也嘗試把舞蹈延伸到表演以外的場域，與其他編舞家共同創作一系列裝置作品和公眾參與活動，有參與者可透過所選耳機指令作出相應詮釋動作的《日常編舞》，也有記錄各行業勞動並融入其生活的「健康操」系列\。「建築系的訓練有一套設計方法，夾雜在工程與人文、外部需求與內在追求之間。這套方法提供我觀察、分析與感受的能力，讓我得以產出行動去回應。」這些具有群眾共創意味的作品，正是他反芻過往所學與經歷的結晶。</p>
<div class="py-6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flex justify-center -m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p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6-1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在科技藝術領域，科技已不再只是單純的工具，而是作品思考的核心之一。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科技是工具，也是對生命的再啟發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在科技與藝術交手的過程中，創作者從單純運用非傳統媒介（數位裝置）打造或改造作品，一路到透過對科技的反思成就藝術和人之間的互動與對話。對於這種「數位藝術→科技藝術」的過渡途徑，魏德樂佐以法國哲學家羅蘭・巴特（Roland Barthes）的名言「作品誕生，作者已死」，為此下了注解：「文本恢復了自由，獲得了獨立的地位。就如《鏡花水月》那樣，雖言虛幻，卻變得更有生機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保持好奇與彈性，也是當前工作者需關注的面向。針對科技藝術的文化核心，黃文浩作出解釋：「基本上就是圍繞著科技帶給人類的衝擊走。不管是藝術家或工程師，都應同時具備理解當代文化中各種科技與人文的知識。」而他也分享其所帶來的重大啟示：「我們該進行第二次文藝復興。尤其是每一個從業者，都該自我期許成為具有『科學與人文互為主體』涵養的新文藝復興人。要像達文西一樣，對新事物、新科技感到好奇，卻又具備審美的創造力去做出回應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面對各種跨域整合的難點，黃文浩提出他獨到的見解：開啟領域間的對話，第一步正是打下共同基礎。「跨域最重要的是溝通和理解，這也是最困難的一環。領域感與主體性是橫跨期間的障礙。」他以歐洲曾提出的「混種」概念作為此一障礙的解方：父母雙方各代表不同領域，結合後生下的孩子才是要珍視的主體。如何呵護、培養這個孩子是每個參與者的課題。這或許是跨領域互動與對話可以參考的態度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除了領域間的合作眉角，數位與科技的加入也帶來對生命的更深層思考。「某些我們習以為常的定義或環境，都可能會劇烈的變動。」謝杰樺以思考人或世界的定義為例：「數位讓我們得以與不同時空背景的人事物共處，甚至可能是虛擬或平行宇宙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他進一步解析：「如此一來，現實世界和把時空折疊起來的虛擬世界相互交融，讓生活、社會產生非常不同的結構關係。」謝杰樺認為，數位提供人們理解、練習這種折疊的可能。「如果我們將踏出地球、前往宇宙，也將經歷時間和空間因重力場產生的扭曲。」此外他也提到，在科技的洪流下，人們也將透過更本質的提問來理解生命。「這讓我們能突破以往由生物體產生的限制（老化、死亡）所架構的時空與價值觀。」他也坦言，如要繼續以「人」的身分生存，以科技深層理解自身，勢在必行。</p>
<div class="py-6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flex justify-center -m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p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6-2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科技藝術與跨域心態，也有賴教育系統的規劃和養成。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重拾科技的主體身分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回頭看向臺灣在科技與藝術方面的發展，仍是曖昧又坎坷。黃文浩坦言：「主要原因來自文化政策論述匱乏、發展策略缺乏遠見。」他接著解釋：「當前國家政策主要將科技藝術視為『產業』，但各領域又將科技視為創作上的『工具』，並不具有主體性，使得科技藝術的發展政策始終無法產生明確有效的推動策略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繼國家美術館負責的「數位藝術網」在去（2022）年停止運作後，唯一具官方色彩的「台北數位藝術中心」也將在明年4月吹熄燈號。黃文浩感嘆：「目前一息尚存的單位，就只剩我負責營運的民間機構『數位藝術基金會』繼續負起帶動科技藝術生態圈連結與發展的責任。」眼看臺灣擁有許多優秀的從業者，卻始終沒有一個專責單位負責推動發展，黃文浩毅然決然地把這活攬起來做。他之所以願意擔負這個重責大任，是因為科技藝術帶給他無限的想像力面對未來。黃文浩認為，對此二領域的理解使他能釐清問題癥結，並清晰地觀察時代脈動、探索發展趨勢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局勢雖窘迫，黃文浩仍對這個工作寄予期待：「只是利用科技來創作藝術，就流於表象形式。真正重要的是從根本做起。」他盼能從教育著手改善現狀。審美與科學不可偏廢，核心論述若明確且具開創性，生態建構裡的分工和策略才得以明晰，資源方能準確下放，群眾的共創與連結就能水到渠成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科技藝術融入人文精神、開拓嶄新視野，而跨域合作在相互理解基礎上突破框架限制，也啟發了對生命定義的思考。臺灣科技藝術的發展，尚有留待深耕的角落，盼未來能有更明確的策略與教育推動，讓生態鏈結逐漸壯大。跨域人所激盪出的創新思維，也將持續與大眾對話溝通，以求共榮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（客座總編輯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副校長 洪一平 ；研究顧問團隊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電影與新媒體學院教授 魏德樂、台灣數位藝術中心（DAC.TW）執行長 黃文浩、安娜琪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謝杰樺；責任編輯｜曹盛威、高家婷）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