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臺灣的教育體系中，從小到大都包含藝術教育課程，大學以上則存在更加專業的藝術大學，多所一般大學也設有藝術相關的研究所。這些藝術相關科系的存在意義是什麼？實際創作與演出的藝術家需要多年教育培養嗎？而近年興起，跨領域的「科技藝術」，藝術教育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，未來將如何發展？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學校的藝術教育：傳承與建構知識體系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過往的藝術學校相對簡陋，後來衍生為藝術學院，再到藝術大學。關於藝術大學在臺灣的誕生，目前擔任國立臺北藝術大學（北藝大）校長的陳愷璜給出了解釋。他指出，倘若將視野擴及整個社會，我們或許會驚奇地注意到，北藝大創立的 1980 年代初，也是當今臺灣代表性產業—電子業的草創階段。不妨這麼理解：藝術教育能視為社會階段性的需求，可謂演化的過程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藝術大學的教育，和以往的藝術專科學校有何不同？陳愷璜校長認為最大的差異在「讀書」。過往學習重點在鍛鍊具體的技藝，只需要讀特定的書；藝術大學卻不只培育技能，還要建構形而上的知識體系。例如一位舞蹈專業的學生，過往重心擺在練舞，如今還要學習舞蹈理論、藝術史等不同知識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確實，很多藝術家並非出身自藝術科班，然而陳愷璜校長提點，教育的目的不是培養天才，而是提升普通人的知識涵養。儘管藝術大學的「普通人」也不是真的一般人，畢竟能進入北藝大的學生，肯定都具備藝術才華，但是天才少見，也不見得就讀藝術大學。學校的目的是建立廣闊深厚的知識體系，提供學生學習機會。</p>
<div class="py-6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flex justify-center -m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p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3-3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藝術大學的教育，不只要精進專業技能，也要學習歷史與各種理論，建構知識體系。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p>藝術大學在建構知識體系、藝術展演以外，也和其他大學一樣要做研究。北藝大的博士班學生都要寫論文才能取得論文學位；碩士則分成兩類，一類要寫論文，另一類「藝術創作碩士」（Master of Fine Arts，MFA）重心放在作品展演，不要求那麼完整的畢業論文，但也必須提交比較簡單的報告，闡述創作理念和思辨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歸納來說：大學生就是要唸書，研究所就是要做研究。學校無法教育學生天賦，卻可以建構與傳承知識體系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藝術不斷跨領域取材，直到當代的科技藝術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該怎麼看待科技藝術？討論前不妨先回顧一些歷史。陳愷璜校長認為，社會本來就有很多區塊，藝術只是其一；科學、商業、工業等不同學門的發展，都不會只停留在當下的實用階段，還有進階需求需要研發，藝術也不例外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有趣的是，藝術一直有許多新意來自其他領域，例如四十多年前的「當代視覺藝術」， 將生物、心理、醫學、社會等不同學門，全部都納入自己的範疇。1990 年代以來則能觀察到，當代藝術圈冒出大量非藝術背景的創作者，帶來新觀念與衝擊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陳愷璜校長覺得假以時日，所有當代藝術家應該都會是科技藝術家，因為已經沒有人創作時可以不仰賴新科技！科技將不再是選擇，而是作品的必要元素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科技給人感覺是酷炫的新奇玩意，但是從歷史切入，或許能更全面看待科技藝術這個議題。陳愷璜校長舉例，19 世紀晚期興起的「印象派」，講究以客觀寫實的手法描繪對象；這番理念不是憑空想像，也受到光學研究的影響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實踐上，如印象派畫家莫內，曾經對著大教堂持續寫生，每一小時新畫一張：處於同一個空間，隨著時間推移，紀錄光線持續變化的影響。這是藝術創作，但是固定參數，控制變量以觀察結果的做法，其實也相當科學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不過現今所談的科技藝術，必然要置於當代的脈絡。假如現代畫家再創作與當初印象派一樣的畫作，當然不能算是科技藝術！陳愷璜校長表示，北藝大早在 1991 年便成立科技藝術研究中心，那時已經意識到，科技將在藝術中有根本性的影響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時至今日，科技藝術已經成為庶民生活的一部分，比起高高在上的國寶、大師傑作，不少科技藝術作品可以讓民眾親身參與，感到舒適，也吸引許多政府和民間單位投入資源贊助與合作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跨領域：舊板塊跨界碰撞，尋求新板塊誕生機會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賴雯淑，現任國立陽明交通大學（陽明交大）應用藝術研究所的所長。她認為「教育、藝術、藝術教育」三個關鍵字，指涉的範疇有所差異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DBAE（Discipline-based Art Education）學派認為藝術是可以學習和評量的學科。詮釋學與現象學派則認為，藝術跟存有具有互為主體的關聯性，無法切割，意即「藝術即存有」（art as ontology）。在此觀點之下，實體與虛擬的存有、即時生成（real-time generating）、缺席與在場、本質與現象、可見與不可見、身體感官經驗與慣習，都需要重新進行認識、辯證與知識再生產。或許能簡單理解為，一切現狀都可以有新的想像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也因學派不同，視域各異，不同人心中的科技藝術，意涵各有著重。一般人認為，科技藝術就是使用了科技作為媒材、手段或內容的藝術，作品呈現往往能與觀眾互動。然而，她更強調科技藝術是「跨領域藝術」的一種類型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例如 15 世紀的博學者達文西，具備繪畫、音樂、建築、數學、幾何學、解剖學、生理學、動物學、植物學、天文學、氣象學、地質學、地理學、物理學、光學、力學、土木工程等領域的全方位能力。從他各類型的作品與發明中可以看到，科技與藝術本來就合而為一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科技跨域用於藝術是融會貫通的結果，其意義在於，人的思考能力、心靈與身體實踐本是活潑、流動、整合的，是後來發展出的教育系統開始劃分學科，逐漸受制於專業分科而狹隘化，喪失如達文西般成為全才的機會。</p>
<div class="py-6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flex justify-center -m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px-2"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4-2-4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詮釋藝術教育之發展脈絡的一種框架，賴雯淑繪製。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/div>
<p>當代藝術強調：去中心化、解域、雜音、異質、節點與網絡的不斷生成（becoming），多元異質觀點取代「同一性」。賴雯淑所長指出，跨領域藝術最難能可貴的是給出第三觀點，以及展現跨域整合的實力。出於宏觀、全人、全才、批判等理念，希望讓思考與實踐，不再受到固有的框架侷限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跨領域不限於不同領域的技術協力，而是鬆動與模糊不同學科間的邊界。當創作者在縫隙與落差中找到新的通路，融合不同的視域，碰撞形成新的板塊，便有望開拓新的契機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她更進一步說明，在跨領域藝術教育的視角下，如在場或缺席、可見與不可見、身體感官經驗和慣習等，當前一切「習以為常」的事物，都必需再討論與重新認識。處於大學教育現場，賴雯淑所長認為校園內的師生除扮演開疆拓土的先鋒，也需思索在實踐跨領域藝術時，自身是科技之行使者？或也是藝術創作之實踐者、理論轉向之沉思批判者？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trong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科技藝術在臺灣的實踐與探問</span></strong></h2>
<p>賴雯淑所長於 2007 年成立交大跨領域藝術團隊，初期以應用藝術研究所、音樂所、建築所的成員為核心，後來也加入電機、資工、生物科技等領域的師生，成員依照展演計畫流動。2021 年又成立陽明交大生物藝術團隊，透過藝術實踐，反思科學、科技、醫學、生物科技、倫理等議題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科技如今不只是日常的一部分，也能作為思想交鋒、藝術介入社會的方式。賴雯淑所長舉例，由陽明交大跨領域藝術團隊製作，於2019 年公演的「六燃國際互動劇場」，其中和德國柏林的後劇場共同創作的《無／非紀念碑》（Nonuments，刻意將紀念碑 monments 字首之 m 改成 n 以示無／非之意），便在演出現場透過物聯網與動畫，讓觀眾參與，即時建置二戰紀念碑，使用科技實踐另類的歷史書寫。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未來的科技藝術將會是？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賴雯淑所長認為，未來藝術變化真的很難預測，不過人工智慧值得關注。近來各種人工智慧技術的廣泛應用，已經降低繪圖技術之操作門檻。藝術及其創作的各方面都產生根本性的激烈變化，像是生產方式、原創性歸屬、公共性、與普及性 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從人類選擇使用科技，演變為人類與人工智慧的協作， 雙方的交互影響、創作時的主從關係，往後將十分複雜。有些人擔心面臨人工智慧衝擊，人類將失去價值。陳愷璜校長的態度則是：人要對自己有信心！</p>
<p>&nbsp;</p>
<h2><strong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社會和藝術互相啟發，往事在未來也能創造新意</span></strong></h2>
<p>儘管也覺得未來難以預料，但陳愷璜校長認為社會和藝術會彼此影響，互相啟發，是不變的道理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關於「創作藝術的人」，科技藝術的方式是跨領域，不同學門之間的翻譯過去較少，容易聽不懂彼此的話，如今問題大有改善。而且臺灣現今的教育，不只大學以上，中小學都朝著跨領域的方向推動，可以預見新生代的臺灣藝術家將是天然的跨領域者，能探索更多可能性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「藝術作品」方面，最近幾年熱門的區塊鏈、資料庫、元宇宙等新科技，都已經啟發大量創作。可想而知，未來也會有類似的現象，每個時期都有其新的表達重點。不過不論什麼素材，陳愷璜校長認為值得重視「後設」（metafiction）的概念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人類持續累積資訊，未來將存在紀錄不同資訊的許多資料庫。脫離當下脈絡以後，未來的藝術家可以從中取材，編織新的脈絡化為藝術作品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舉例來說，2023 年的臺灣，有健保資料庫、氣象資料庫、物價資料庫、交通資料庫、司法資料庫等各式各樣的檔案。這些資料庫出於不同目的，記錄各種資訊，本來沒有交集。數位化之下，物聯網與雲技術的普及，資料更容易保存與查閱。可以想見50年後的藝術家，早已脫離現今的情境，然回顧此時的不同資料庫，卻有機會激發新的靈感，以藝術作品重新講述 2023 年。</p>
<p>&nbsp;</p>
<p>有意思的是，挖掘不同資料，碰撞後再賦予新的解釋，也是科學研究的做法。例如探討黑死病，可以結合人口紀錄、人群 DNA 變化、花粉的資料庫，比較事件之前與過後的差異；而藝術家也能由此取材，創作新的黑死病相關藝術品。陳愷璜校長這麼描述：「講過去的歷史，感覺卻是新東西。」</p>
<p>&nbsp;</p>
<p>（客座總編輯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副校長 洪一平 ；研究顧問團隊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校長／陳愷璜、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應用藝術研究所所長 賴雯淑；責任編輯｜曹盛威、高家婷）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