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高速迭代的新科技，早已成為世界各地藝術家的靈感來源。將科技元素用於藝術創作，如光雕投影與觀眾互動、無人機編隊演出、舞者和機器人共舞等千變萬化的展演模式，不少臺灣人已經不再陌生。如此想來，「科技藝術」似乎先天帶有「當代」以及「國際」的特質？然而當代性勢必有其傳統的源頭，所有國際性也必然根基於在地的事物；身為處在國際中，當代的臺灣人該如何看待自身的位置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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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召喚跨越時空的共鳴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首先我們可以思考，科技藝術的精神是什麼？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設計學系黃心健教授解釋，當代語境大多指的是：運用新的工具、媒材，進行有別於以往的創作形式。科技與藝術的內涵都會變化，例如幾萬年前的古代人，用赭石在洞穴壁上畫出狩獵場景；狩獵是關懷的主題，而赭石是新的媒材，古人嘗試以有別於以往的形式──壁畫，留下記憶與思想。這樣看藝術的核心價值，其實古今互通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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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然而黃心健教授認為，不一定是新科技、新媒材出現才導致藝術前進，也可能反過來，是藝術需求促使新科技發明，以滿足新的創作需求。他認為「虛擬實境」是有趣的媒介，其「沉浸性」超乎過往所有的藝術形式，說故事的方式將因此質變。藝術家要做的，正是嘗試創作與之匹配的故事。另外，不可忽視的「人工智慧」發展，使得創作不再是人類的特權；不過不用感到悲觀，藝術家依然大有可為，甚至可以站在最前線與人工智慧相處，成為與其溝通的第一批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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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心健教授指出，創作無法脫離作者的時空獨立，但是他也強調藝術品的美妙在於，即使有各種限制，依然能召喚跨越時空的共感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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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例如黃心健教授的作品《輪迴》，臺灣人一看便知道這個故事以戒嚴時期為背景，容易進入情境；可是言論控制的歷史並非臺灣特有，西班牙人是否會想起佛朗哥政權，智利人會不會勾起皮諾契政權的回憶？另一方面，發生在臺灣的場景，能否給予異國觀眾陌生感，使其從更客觀的角度參照切身的議題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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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13-1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荷蘭畫家維梅爾一輩子沒出過遠門，從生活周遭取材繪畫，裡頭卻蘊含整個世界，見證一個時代。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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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心健教授也舉例，17 世紀中葉的荷蘭畫家維梅爾（Johannes Vermeer），一輩子沒有離開家鄉，創作背景多為畫室，人物都是周遭的人，取材可謂極為在地。然而後世史家發現，竟然可以由他的畫作，重新構築出那個時代的海洋貿易網，也就是當時的國際。藝術史上這種等級的角色當然罕見，卻揭示一種融合本土、地方、國際於一體的可能性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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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回歸尚沒有疆界，也無所謂跨界的狀態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在地、本土、國際、當代的關係極為複雜，有些人創作時仍試著追求比較單純的東西。黃翊是黃翊工作室的創辦人暨藝術總監，結合機器人與舞蹈，創作出在國際上受到歡迎的作品。使用新奇的科技素材以外，他想表達的概念卻相當根本，思考有關人類感受、存在、生死等本質的問題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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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翊總監創作時不仰賴文化符號，不貼合特定的事件，而是尋找不同文化背景觀眾的共通體驗。例如接觸陌生事物時，從完全不熟悉，到認識彼此，再到更進一步與對方互為鏡子，是許多人的共通經驗，這樣的概念即便不同文化的觀眾都能有所共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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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翊總監表示，他的創作母語是舞蹈，所有能被編排的事物都可以跳舞，光線可以舞，機械也可以舞。二十多年前還沒有科技藝術一詞時，以跨領域稱呼這樣的創作形式。不過考量到「對於技術詮釋的追求」，科技藝術要比跨領域更加貼切。值得玩味的是，結合科技和舞蹈無疑是跨領域，不過若是深思黃翊總監的創作理念：追求人類共通的根本，似乎已經超乎跨領域，而是回到那個尚沒有領域之分，根本沒有領域的原初狀態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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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你看到這裡或許已經了解，即使人在臺灣本土，也能創作出國際化的藝術作品。不論黃心健教授取材特定事件，啟發異國觀眾對類似記憶的回憶，或是黃翊總監探求人類本質，激發觀眾與自身經驗的共鳴，都有機會讓異文化背景者接受與欣賞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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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不過題材以外，國際化也需要機運。黃翊總監舉例，希臘導演迪米特里・帕派約安努（Dimitris Papaioannou）原本多在國內演出，尚未進行具規模性的國際巡演。2004 年雅典奧運典禮的演出大放異彩後，世界才認識這位大師，他即開展於世界各地的展演。有些藝術家巡迴各地，卻也有些大師不太出門，可是外頭世界依然很想認識他們，這都是藝術國際化的不同狀況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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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h2><strong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COVID-19 對藝術國際化的影響</span></strong></h2>
<p>談到國際化，肯定不可忽略始於 2019 年底的世紀瘟疫 COVID-19。黃翊總監表示他們的團體在此之前和臺灣的連結其實不多，兩三年才演出一次，大部分在國外表演，多數收入也來自國外票房。隨著瘟疫加劇，各國紛紛設立屏障，不再能自由出入；一切停頓下來之際，也促使反思與調整，在後來取得臺灣與國際巡演的平衡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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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國外演出方面，疫情後也有些改變。瘟疫嚴重之際很多人檢討國際化，一個聲音是國際化大受打擊；事實上，疫情結束後，國際間又再度熱烈交流。可是各地主事者的想法有所改變，黃翊總監指出，過往的演出，往往是演完就離開，和在地的互動有限；如今各地想要「更多東西」，會請表演者多留一段時間，進行更密切的交流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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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relative overflow-hidden"><img decoding="async" class="jsx-3968805167" src="https://www.charmingscitech.nat.gov.tw/backend/wp-content/uploads/2023/12/13-2_670x460.jpg" /></p>
<div class="jsx-3968805167 absolute w-full left-0 bottom-0 p-4 text-white text-[13px]" style="background: rgba(0, 0, 0, 0.66); display: block; line-height: normal;">COVID-19 對國際化趨勢造成衝擊，疫情過後許多事物發生變化。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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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h2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20px;"><strong>滿足每一位當代受眾，創造藝術的價值</strong></span></h2>
<p>區分本土或國際，是要滿足各地觀眾的想法；而當代則是與過往歷史對照，都會影響科技藝術的創作與展演。不同年代的觀眾，對「科技」的感受差異很大。例如投影技術剛問世時，只要投影到舞台上，就能令觀眾感到新奇；如今單純的投影，卻早已無法讓臺灣觀眾有什麼悸動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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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翊總監指出，如果舞台以投影或電視牆呈現巨大的影像，卻和作品缺乏連結，只是作為方便切換的布景，那只是替換掉投影機發明以前，布幕的布景功能而已，一如用燈泡替代油燈，無法稱為科技藝術。科技藝術特別重視技術與邏輯，創作時除了美感，每項元素的存在，都必須考究必要性和邏輯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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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和過往的藝術交流相比，科技藝術的互動速度快得多，這其實是當代社會的特色。受眾感覺新奇，到理解，再到期待更新的突破，經歷的時程往往不久。近乎即時的資訊流通，也讓創作者、學者、一般受眾，更容易得知對方的定義、想法、反應。藝術家能很快知道觀眾的回應，學者又如何詮釋，進而刺激創作者思考接下來可探索的方向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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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心健教授舉例，電子遊戲也算是科技藝術作品，《俠盜獵車手V》推出十年，賣出 1.9 億套的驚人產值，這反映出傳統藝術品難以企及的受眾規模，以及嶄新的接收與回饋模式。想透過藝術改變世界的創作者，以前希望畫出〈蒙娜麗莎〉，寫出《戰爭與和平》，如今可以做一套遊戲。科技藝術的特質會吸引創作者加入，龐大受眾中又有人會受到啟發成為創作者，形成正向循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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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黃翊總監覺得，文化就像一個國家的靈魂，一個國家如果沒有靈魂，是很令人哀傷的。他希望藝術可以超越「無用之用」，透過尋求文化的甜蜜點，呈現更美好的可能性，具體改善人們的生活。像是視障「觀眾」無法直接欣賞表演，透過技術整合，替視障者研發出自動化口述影像系統，使他們可以「透過聽覺看見舞蹈」。這是黃翊總監以前從未想過，科技與藝術結合能創造的價值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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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（客座總編輯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副校長 洪一平 ；研究顧問團隊｜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設計學系特聘教授 黃心健、黃翊工作室創辦人 黃翊；責任編輯｜曹盛威、高家婷）</p>
